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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满江红】南柯

*满江红同人,非典型性均立,时间线接电影之后

*文里面历史细节我编的

 

  

 

 

  破屋蔽顶,惊雷阵阵,少年将军于铁衾中梦见故去多日的宰相府总管——何立。

 

 

  

 

 

  何立在摇扇子。

  孙均在瞧着他摇扇子。

 

  孙均虽说是少年将军,入府也五年有余。豪奢之物却说国库空虚显得道听途说,当真入了深宫,享受的日子总归远高于寻常百姓。何立的扇子孙均见过多次,檀香扇骨,镂空雕之,又填异香一绺,虽不是传统意义上女眷的香扇,却凭此多一分雅趣。现实里何立的扇子没有繁复的扇坠,仅仅扇面画着高山流水飞鸟振翅,朦胧着像蒙了绢布。

  孙均睁眼觉得离奇,只是身处梦中不便讲究。何立倚着一把太师椅,荷叶儿似的椅圈托着总管清癯的臂,一只手放松垂着,另一只手拇指用力,四指微微蜷起握住扇骨尾部,有一下没一下摇着。

  昏昏默然间,那人阖眼屏息,头向后仰,中衣宽松,随着动作拉扯又堆叠。孙均恍惚里已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,只是绷紧动作留在廊架窄柱的阴影里,侧面暗暗瞧着半沐浴在光里的人。

  何立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有人,注意力落在廊架旁摧眉折腰的芭蕉叶上。鲜绿的叶面低垂着差点贴地,粗大的茎依旧野蛮生长。自国运衰弱,秦桧日日苟活于沉疴,自然分不出精力打理庭院。

  孙均看那人沉思够了,歪着脖子像是睡去,终于一惊,抬脚便从阴影处站了出来。一个跨步,最终站在何立三步远的地方,垂手不动,居高临下瞧着那人。何立睁眼看着他,神色很轻松,正如先前无数次胸藏大计一样不慌不忙。孙均给他若有若无的笑意弄得有点烦躁,头低的更低,压着眉眼抿嘴不说话。

  何立不摇扇子了。他这回真的笑了起来,微微仰起头的样子看上去很顺从,眼神一如既往有拨雾趋明的探究意味,从将军的角度看,似乎还有点劝诫的长者样。但是之前发生的事他可没忘,这位总管一肚子坏水儿,若指望他能充回好人可真是糊涂了。

  梦把一切搅和了,孙均忆起何立活着的时候常常摆出的挺骄傲的模样,可随之而来的就是颓圮的墙和染血的门板,它们在那清明的一瞬闯进孙均的脑海,在薄纱覆盖的南柯中狠狠击中了他。孙均张嘴要喊什么,步子却动不了了。青布衫的文人挥着衣袖,还在笑,眉骨洒下一片阴影,光镀过去挺漂亮。

 

 

  孙均再一睁眼,浑身淋了薄汗。后背的伤口贴着亚麻布,细小的摩擦下隐隐出血。青年“嘶”了一声,窗外磅礴惊雷炸响,五步开外的屋门给风打的直震。不隔音的墙响起副将的鼾声,孙均叹了口气,小心从衾被里坐起。副将他们刚刚知道秦桧“祭旗”的决定,忙乱间的劫后余生压人神志,这会正沉沉睡着,也不好打搅。

  薄汗吹了风一会就干了,伤口经过粗糙的包扎又吹了冷风,一来二去不善的摆弄使孙均痛的有些麻木,战士性格里的粗粝让他索性不再在意,反而盘膝而坐好好回忆起刚刚的梦境。许是长久没好好休息,多梦伴随着遗忘一并交付给大雨,他侧头听了会儿,窗棂发出被击打的闷音,竹质隔板吱呀乱响,雷鞭闪过旧纸糊的床,雪亮白光略过——又一阵霹雳震声,大雨倾盆。

  听雨催人睡。

 

  孙均自知这梦做的荒唐。他认识何立已五年有余,何立认识他不过三年不到。前两年他还被戏称刚调来的小鬼头时,何立早已一席青衫飘然立于宰相身侧。他们亲兵营的一块儿站在宰相府小楼之下,仰头望着二楼逼仄走廊中的人影。身边人眯了眼说那是宰相的家将,习了一身好武功,只是很少见他施展。孙均那会儿还算愣头青,也还没这么熟悉官场一趟又一趟的浑水,只顾着咧开嘴轻蔑笑了声:“好武功?多好?”

  身边人噤声,他也懒得搭茬。只是凉滑如蛇一般的目光顺着总管瘦削到有些凹陷的面颊滑下去,滑过他搭在立柱边上的手,滑过他腰际别的那枚闪光的玉牌,最后被木头栏杆挡住了视线。

  那会儿何立就挺清瘦,和他们日日习武的比不了。但是那会何立的脸色不似今日世故,对待士兵大规模训练他从不给好脸色:可能疲于下令,也可能本身厌恶阳光直射。总之孙均对这位很少见客的大人印象很模糊。

  直到他在一次训练中凭一己之力扳倒三位力士,孙均终于被举荐成了亲兵营副统领。他被领着走到何立的宅邸,看着几年前常常隐身的总管现在靠着窗吃茶,突然有了不真实的实感。

  现在回想起来,那正是何立最得意的日子——宰相过分的青睐和圆滑的好脾气让他很难竖起什么顽敌。何立看他来,挥手让上好茶,眼尾挑的高——不同于孙均锋利深陷的眉眼,何立的面目更清浅,现在放松神情的样子更显得没什么攻击性。孙均有点局促地弯腰行礼,低头的刹那,瞧见总管腰间没了玉牌,只是束腰的佩带花纹繁复优雅,细金边的祥云图案栩栩如生。

  孙均直起身,这样的静谧之下,他有点惊讶自己很快放下了局促,全然忘了一路上担心要面对的刁难,青年只是神态还挺木楞,总管问什么他便答什么。偶尔抿一口茶,沉香木的厚重肆意在嘴里蔓延。“龙凤团茶,孙大人尝尝可好?”

  何立带笑看着他,春风得意,眉宇间还没堆上太多阴鸷,辞藻跳跃闪烁如星火。

 

  

  雨还在下,破屋之外闪过马蹄踏泥的杂声,孙均翻身面朝墙壁,昏暗的视线里他再度闭眼试图入睡。回忆故去之人曾经染血的辉煌说出来略带滑稽,谁都知道官位越高身后堆砌的人头越高,像何立这种风雨不动的角色只怕更加狠辣。

  他再度睡去,何立又一次入了梦。

 

 

  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身处华胥,周遭不可信,看向何立的眼神多了厌恶。想到张大瑶琴丁三旺刘喜柳娘甚至那位替身一众破碎的脸;想到曾经何立站过的宰相府二楼,自己也站在那吼出《满江红》;想到他怒出城门,妄图留给世人一个傲岸的背影、掩藏马背上颠簸孑然一生的未来,到头来却因为伤势过重差点摔落在地......最后他想到走之前攀爬在石狮子上兀自玩耍的桃丫头。虽说很多都是秦桧幕后操作,但是何立绝对难逃干系。

 

  何立还在悠悠然摇扇子。

  那么清闲从容,一如既往。孙均心头火起,张大皮开肉绽的后背洗不掉的“精忠报国”刺痛了他的眼,那一句“走狗”莫论真假还是如同消不去的疤。何立微微笑着看他浑身冒狠戾劲儿地走近,头也随之越仰越高,但直至孙均到了面前还一副懒洋洋地晒太阳模样。孙均看他猫儿似的小幅度舒展身体,不紧不慢恢复文人挺直腰板的坐姿。双腿微微岔开,青黛外衫下摆委地。

  两人越来越近,何立终于放下了扇子,扇骨聚拢发出清脆一声响。昔日的总管顶着孙均的目光把合拢的折扇抓握在手中,顿了顿,又轻轻敲了一下青年。这一敲不似现实里动作沾染白刃的锋利,反而带点狡黠意思。孙均在他扇骨落在自己手臂的瞬间反应过来,猎豹般警觉地握住何立来不及收回的手腕。刚刚使扇子的手露出衣袖,这下被孙均握在手里一动不动。孙均看着那人模模糊糊的脸,好像刹那间所有的感觉都凝于指尖相贴的皮肤。

  他感到神经疲累,也许是梦里也竭力保持清明的缘故,馥郁花香芭蕉飒飒这会全碎成了光点,只剩下端坐在太师椅里的何立尚且能够抓住。何立被抓着倒不急着挣脱,只眨眨眼无声地笑。孙均抓着人手腕天旋地转间似乎听到文人哑着嗓子说些什么,他看不清东西听不见声音,直觉却告诉他梦里的何立在对他说些话——

  说些孙均潜意识里希望何立说的话。

 

 

  这次醒来,眼还没睁全耳朵倒先听到了什么。副将念叨着出门找些吃食,叮嘱孙均注意自己的伤口,若是化脓就麻烦了。

  孙均点头应了,皱眉不想再说什么,一场夜梦两次遇到何立不算好事。可是他越不想,这事越在脑袋里盘旋扰他清梦。

  他在被里再度翻身,面朝门板,听着蔽屋外人声交谈,车水马龙。门板倏地一震,他瞪大双眼悚然缩起身体,何立死时的惨状记忆犹新。那时已经是神情高度紧绷的人,身上多三个血窟窿残喘着被扑倒在地,多绝望他倒不见得,反正官场一条路走到黑的人不遑多让,只是孙均觉得......肯定很疼。

  事实上何立确实疼的只能颤喘着闭眼,喉咙口冒着暗红色的液体,咳不出来就只能任凭嘴角渗出来一股一股的血,脸上很快显现出失血的灰白色,孙均看着生出一种错觉,好像何立全身都在褪色,褪了一层又一层的鲜亮和算计,最后只剩下枯骨样貌和执拗心思。将死之人的眼往往空落,孙均看着何立躺在地上面朝擦亮的天,视线游移晃动,最终仍然定格在总管衰败的脸上。

  何立又喘了两口气,动静越来越小。孙均刚想再弯腰细看什么,耳边传来张大绝望的哭声,混合了呜呜咽咽的唱词,盘旋在厌仄的走道里。瑶琴在跌出门板的刹那就断了气,羸弱的歌女少去了伤口的折磨,孙均看着张大充血的眼和嘴唇,最终转过身没再细看。

  他杀人无数,何立能撑多久他清楚。

 

 

  副将回来,提溜着网绳带一兜的吃食,看着昔日的将军紧闭着眼一幅很不舒服的样子,招呼着想来看看。刚接近人,孙均突然睁眼,发丝纠结下神态压抑如待发的箭。副将吓了一跳,试探着问话,孙均直直坐在那卸睨了他一眼,理智收束之后,身形一晃,终于往后倒下去。

  胡永惊呼一声去扶,转身让陈亮快去找郎中。孙均推拒着来人伸过来的胳膊,咬着牙让陈亮别去。拉扯之间,他试图掩饰自己快烧起来的耳朵——滔天的羞耻淹没了他,他不想见着任何人。

 

 

  就在刚刚最后一次浅眠中,他见着何立,换了一身月牙白布衫的何立。这次他的脸清晰又生动,嘴唇翕动眉眼迷离,脖颈靠下一枚红痣都能被瞧见。孙均还没反应过来身处何方,何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。“哎——愣神儿啦?”

  语调像哄小孩儿。他这才发现何立躺在他的身下,只剩下中衣,系带还缠缠绕绕松垮着。孙均终于迷糊了,他忘记了死亡和生存,忘记了沙场和疆土,在这南柯一梦活色生香第一流的场面下,他近乎狼狈地臣服了。这是一场很尽兴的事,没有逻辑和欺诈,他轮廓分明的手臂挂了总管大人忍着声儿落下的汗,何立哑着嗓子咳嗽却不说话,他也不强求,只是换着法吻他咬痕斑斑的唇。怀里的身体绷直又放松,随着昔日将军不熟稔的动作带着床帏纱帐全在晃。

  光影摇曳,芭蕉叶撒下来的暗与窗棂框住的光一齐覆在何立微微泛红的脸上,孙均伸手捏了下那颗红痣,何立缩着脖子躲开,却还是笑着。

  青年撑起手臂细看,何立文人风骨的体态现在短暂软了下去,一双眼清润明亮,餍足地拍拍孙均的胳膊,又双手放松倒下去。孙均退出来,何立半靠着枕,冲着阳光摆弄由于玩刀摇扇落下茧子的手。孙均看他松弛的动作,他知道这是荒诞迷津却不想点破。说他是回味故人也好,沉溺欢愉片刻也罢,断袖之癖他不愿沾染,自然也从没明说。只是现在稀里糊涂占了故人的便宜,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奸佞之人,无疑是潜意识中的渴望。他想到这只是觉得荒谬又羞愤。

  何立又一次褪色了。苍白的皮肤上红痕流逝,他又在说话,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,说品茶弹琴逗鸟,说大宋旧日灯火金碧彻夜不息,说素衫太冷孙大人递我薄被可好?

  窗外当真有啁啾靡靡,孙均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是弯腰的芭蕉,然后他被理智推出了南柯。

 

 

  胡永轻声唤他孙统领,絮叨着要出发。这破屋昨夜狂风被吹落不少蓬草,实在不好再容身。落魄的将军闻言也懒得纠正称谓,只是点头同意,草草收拾又翻身上马。到了半路尘土飞扬间,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副将,最近一带可有芭蕉?

  副将一头雾水但也老实答了句——

  大人,您可说笑了,您瞧这四周贫瘠寒冷,芭蕉哪能活儿呐?

 

 

 

 

—全文完—

*拙见啰嗦几句......不知道怎么打tag,毕竟就算是均立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。孙均作为一个大结局刚刚反水的青年,他的离开不仅是受不了黑暗官场,其实最原始的企图是逃命。如果从这个角度说,他不带桃丫头是正常的——养不活。那么,逃跑路上他想的是什么呢?当然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回忆所有人了。恨秦桧,追思瑶琴张大,这些反倒是次要了。他只是很累,只想着出逃之后一切与他无关了。这样的心情让他能梦见何立三次,毕竟人都死了,孙均不在乎了。

AY感谢观看,下个故事见啦

  

 

  

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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